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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内斯洁】不会是情人

Summary:

他爱上了不应该爱的人,一个不会是他情人的人。



凯撒洁前提内斯洁

职业IF,BE预警

凯撒洁成分不多

写在210话期间

几句话提到ns曾经是前锋

不甜,啰嗦,流水帐

1.7w+


 


1


外头天很阴,从上午延续到现在,铅灰色的云朵包裹闷雷,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拧一把暴雨打在头上。


内斯总在这时候痛悟到天候影响情绪的严重性,头发跟心情一样毛躁。他一早状态就不好,球路偏得厉害,他在草地中失衡打滚,钉鞋鞋底一股脑贴过来,差点要在他脑门上招呼,最后铲起一块混着碎草的泥土,就紧挨在鼻尖前一吋的地方。内斯抬头仰望背光的凯撒,他的王让他清醒点,他只能温吞点头,旁边队友看出凯撒故意为之,但没有人敢吭一声。


只有洁世一敢仗义执言,教练见着两人一触即发,赶紧吹哨强行提早休息时间。内斯撇一眼洁世一,他的跟班小弟黑名兰世便碎嘴抱怨他不懂感谢,他只冷冷回一句多管闲事,要和凯撒打情骂俏就滚回他俩的爱窝去。


内斯并不忌讳提到这事,反正凯撒和洁世一的交往的事情众所皆知,他只想见到那张脸一青一红,那会让他的心情不是那么糟糕,他不想继续意识到,自己在短短一个上午中受到洁世一的帮助不只一次。当然平时内斯会强调洁世一天性喜爱助攻,但是他的球感告诉他,几次失误全仰赖洁世一的助攻才不至于错得离谱。凯撒自然全看在眼里,所以内斯能够理解他的怒火,但是洁世一?抱歉,他不可原谅,那家伙只是让自己看起来可悲又可怜罢了。


结束蓝色监狱后过去三两年,被冠以日本新星的洁世一加入了拜塔慕尼黑,包括凯撒的所有人都乐见其成,除了内斯。


「世一在的时候,总能见到内斯以前的足球,令人怀念。」


凯撒说这话的时候看得出心情颇佳,内斯明白凯撒的意思,指的无非是他从前作为前锋活跃的事情,他咬紧后槽牙,他不巴着过去的荣光,作为手下败将的那一刻起,他的荣耀与成功便不再为了他自己。


洁世一在他亚力克西斯.内斯的人生中,永远不会扮演敌人以外的角色,这一点打从蓝色监狱开始就不曾改变,也不会改变。


内斯提着塑胶袋走出超市,仰望黑沉沉的天空终于滚落大雨,庆幸自己记得出门前记得捎把伞。他抽起伞架内的塑胶透明雨伞,越过伞面望向对街,一个被淋了半湿的身影。


那是一张内斯永远不会忘记的面孔。


来往的汽车划开他们交会的眼波,内斯握紧伞柄,撇头打算无视。


然而黑发青年朝他大步跨来,就像当年或者无数块绿茵场上的相逢,他唤出了他的名字。


 


2


「有何贵干?世一?」


内斯回头,姑且挤出了营业用笑容。他的教养不允许他明晃晃地无视他人的呼唤,何况对方指名道姓。


「啊,不是,我……刚好看到内斯就走过来了。」


「冒着大雨?瞎了吗世一?」


「不,不用这么说吧!」


反正我都淋湿了……洁世一嘟囔道。内斯皱起眉,他依然不能习惯面对场下毫无攻击力的洁世一,显得他欺负人似的。


「世一没跟凯撒一起吗?」内斯问,「这里离你们住的地方很远吧。」


虽然内斯不大愿意做唯一的知情人士,但洁世一和凯撒的确住在一块。内斯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周围,洁世一却给出相反的答案。


「不……我一个人。」洁世一说。


内斯有些惊讶,但细想一遍的确如此,他实在想不到凯撒会有什么理由放洁世一冒雨横跨大街。


可是不太对劲。内斯下意识想。难以辨明的噪音窸窸窣窣在耳廓边响起。


「世一不回去吗?」


「躲雨啊。」


「你的伞呢?」


「没带……」


「去买把伞或者搭计程车回去,有的是方法吧?」


「呃我,我也没带钱包……」


「打电话求救不会吗?」


「这个——」


「别跟我说,你连手机都没带?」


「是的……我很惭愧。」


洁世一答得越发小声,内斯白他一眼,从口袋摸出手机,「……我打给凯撒吧。」


「内斯,等等!」然而洁世一急忙拉住内斯制止,「不,不要打给凯撒……」


内斯一顿,想通了洁世一粗心的理由,「那么打给兰世?」


洁世一犹豫了下,「黑名家……有点远,还是别麻烦他了。」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口袋,里头发出些许金属摩擦的清脆声响。


带着钥匙却不回家的原因会是什么,内斯纵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猜出个大概,无非是情侣吵架罢了,无聊至极。


「我,我等等雨停就会回去了……」洁世一急忙说,像是要给他自己解围。


内斯不留情面,「天气预报说雨要下到半夜。你打算等到半夜吗?」


「那就……等到半夜也好。」洁世一似乎感到难堪,视线和他的脚尖一致朝外,「抱歉叫住内斯,我不打扰你了。」


内斯烦躁地咂一声,赶在洁世一准备讪讪离开前开口,说出那句令他追悔莫及的台词。


这该死的天气真是够了。


 


3


超市的塑胶袋砸在桌面上的瞬间,内斯依然想不通自己哪根筋不对劲,破天荒把洁世一带回家躲雨。


突然大发慈悲拎一只淋雨的小狗回家吗?或许他该庆幸,到时雨停了把洁世一撵出门并不会令他感到太多罪恶感,而他也不必要负责小狗的后半生。


洁世一进门以后畏首畏尾的,站在一旁眨巴着眼睛看人,没有一点球场上恣意妄为的样子。内斯总会在这时记起他生来拘谨的民族性,百般不愿地松口,让他随意坐坐。


洁世一拂去手臂上的雨水,迟疑地盯着客厅的布沙发一会,才拉了张餐桌椅,用目光询问内斯。


内斯点头,虽然他不觉得洁世一那条其实没怎么湿了的裤子能波及他的沙发。


水气蒙上的世界要比往常更凉一点,内斯瞥见洁世一缩着肩膀,他姑且打开了暖气,端上热咖啡,随后找了一条干毛巾递过去,周全地像是好朋友或者关系友好的什么人,连洁世一都要一脸受宠若惊地看他。


「不要误会了,这只是基本的待客之道。」


「……我以为内斯对我不会考虑到那些。」


「这是对一个收留你的人该说的话吗?」


「抱,抱歉!」


还有谢谢你……洁世一嘟囔道,内斯淡淡扫过他愧疚敛下的眉眼,不自在地转过身。那不是那他熟识的洁世一。他更愿意洁世一和他针锋相对,那么他就可以加倍奉还,而不是也软化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,问洁世一还冷不冷,说得好像他本就体贴。


「不冷。」洁世一双手捧着热咖啡摇头,差点洒了出来,惊险地放回餐桌,「内斯都是自己煮饭的吗?」他指着摊在桌上的塑胶袋问。


「嗯。」内斯答,「怎么了?」


「就好奇想问问……」洁世一连忙摆起手,「啊,我不是要顺便蹭饭的意思——」


「无所谓。」内斯打开冰箱整理刚买回来的食材,一手手肘靠在冰箱门板上,「世一,你认为我像是忽视客人自己独食的无礼家伙吗?」


「对不起……」


洁世一双手合十第二次道歉,好不真诚。内斯愣了愣,没打算回嘴,他明白立场对调,他大概也会这么想。只是他绝对不会像洁世一那样鲁莽粗心,那样淋湿了发抖,进入一个算得上敌人的家里喝起了对方给的咖啡,那样的毫无防备。


敌人吗?奇怪了,明明是队友。


「欸?这是什么?」


洁世一忽然指着敞开的冰箱门问。内斯低头一看,弯下腰拿起冰箱门收纳的一支玻璃酒瓶,「这个?这是别人送的白酒。」


「太甜了,我不怎么喝。」他补充。


「喔?是甜的吗?」洁世一的语气亮了起来,「我能,尝看看吗?」


洁世一的下巴抵在椅背上仰望过来,他坐在客厅与厨房的过渡边界,客厅没点上全部的灯,厨房一盏凑合着照明的吊灯坠在脸侧,晕黄的光圈沉入深蓝色的眼睛,像内斯手里那支晚收甜酒,刻意延迟收成的甜美散发金黄的色泽。


「世一是打算在我家酗酒?」


洁世一似笑非笑地眯着眼睛。


「可能吧……现在正好是想喝醉的心情呢。」


 


4


甜口的白酒获得洁世一的好评,一眨眼就干了半杯。


内斯瞥了眼外头黑沉沉的雨夜,一顿本不会迟到的晚餐就因为不速之客而拖沓时间,加之有人心情不佳,愣是耗了半个钟头才盼到空盘。他一边收拾餐桌,并不打算阻止毫无情调的品酒方式,横竖洁世一说过想喝醉,那就喝醉吧,正好给自己一个拨电话的理由。


凯撒若接到他的电话肯定会质疑。你居然收留世一?你们写好停战协议了?他说不准还会这般惊叹揣测。


「凯撒……几乎只喝红酒。」


洁世一忽然打了个嗝说,内斯清洗好碗盘转过身,「的确。」


「为什么?」


洁世一问,下巴搁在餐桌上,隔着高脚杯看向内斯,半边眼睛淹进金黄的酒液里。


「个人口味问题……世一问这个做什么?」内斯背靠着流理台回答。


「嗯……不是,我是想,凯撒好像也不讨厌……」洁世一努努嘴,困惑爬上他的眼尾,「他的酒柜里有一支白酒,但我从来没见到他开来喝过。」


「也许是高级货。」内斯说。


「不是,我查过了……他平常喝的红酒有些还比那个贵多了。」洁世一噘了噘嘴,「我就想,可能是特别的人送的吧……但是他又不说。」


内斯顿了顿,不由摇头叹气。


「……你们就为了这个吵架?」


「不行吗?」


「不是不行,但很蠢。」内斯抱起胸,「世一居然认为凯撒会收藏别人送的东西?还瞒着你是谁?」


收到内斯质问般的目光,洁世一缩起肩膀仿佛变得渺小,「我觉得会啊……至少那个时候的我这么认为。」


「世一是应该淋点雨醒醒脑。」


「什么啊……连内斯也这么说吗……」


好像我真的错了一样。洁世一嘀咕道,咕嘟咕嘟地干了剩下半杯,拢紧眉头赞叹甜酒才好喝,吊灯晕黄的灯光打在他逐渐酡红的面颊。


「可以,续杯吗?」洁世一晃着高脚杯问,语气毫不客气。


「你喝得太急了。」


内斯终究出声制止。绝非是他看不下去,无非是不熟悉洁世一的酒品,为了杜绝他发酒疯的一点可能,他必须采取行动,仅此而已。


「因为很好喝啊。」洁世一干脆起身,在主人的眼皮底下自顾自打开冰箱,得意地抱着那支白酒,「内斯不一起喝吗?」


「我没有喝醉的理由。」内斯望着洁世一给自个又填满了高脚杯。


「一定要有理由吗?」洁世一说,说完猛地一顿,随即失笑出声。


「世一开始发酒疯了吗?」


「啊,等,不是,」洁世一抿着嘴忍住笑意,「我只是在笑我自己,我居然说出跟凯撒一样的话。」


或者该说是借口?洁世一又笑,自嘲地笑。内斯莞尔,打开柜门取出另一支高脚杯递给了洁世一。


「别倒太多了。」


「好——」


淅淅沥沥的雨声隔着窗户传来,内斯想雨势大概转小了,也许他不必等到午夜就能送走洁世一。


所以在这之前,他就稍微陪陪这不速之客。


6


轰隆雷声挟着闪光横劈过天际。


内斯一顿,硬生生收回了伸到半空的手,揪紧眉头将洁世一抛到沙发上,不大温柔地。


难以想像他会有那样的念头。他甚至不想深究,要是这雷声再晚一些,他有没有可能——内斯躁郁地咂一声,转头进浴室洗了把脸,接着找来一条毯子草草盖过洁世一的身子,关闭了主灯电源,留着一盏昏黄的桌灯。


这场雨一如预想,随着夜深而逐渐歇了。内斯有多清楚便代表他有多清醒,他除了不敢置信自己一时鬼迷心窍,还不愿面对此时在自家客厅安睡的队友兼敌人成了他失眠的理由。大雨带来了丰沛水气,喉咙却不明不白地干燥,他起身去倒杯水,途经客厅时听见了细如蚊蚋的呢喃,好奇心使然,又或者为防醉汉想吐,他必须捍卫自己的沙发,于是又靠近了洁世一。


昏黄灯光底下的洁世一像是仍浸泡在那杯金黄的酒液中,他的双眼紧闭,见不到那双骨碌碌的深蓝眼珠,他看起来睡得不安稳,眉目染上一层不相符的忧伤,嗫嚅着情人的名字。


内斯安静看了一会,直到听见平稳的呼吸声取代细碎低语,他拉好那件被洁世一踢到脚边的毯子,说不上是什么情绪,只觉得他蠢极了。


最清楚的永远是旁观者。分明坚不可摧,却总担忧那座王的城堡也许曾经进驻他人。


内斯回到寝室,疲惫地扫一眼手机的时间,半夜三点零五分。他延后了闹钟时间,只容许偷懒一小时,即便是假日,即便他应该尽早送走不速之客。


清晨,取代闹钟早一步唤醒内斯的是几道细微的金属敲打声。他从床上惊跳起身,脑子里首先想的是家里遭了小偷,反手从床底板捞出棒球球棒,紧接着闹钟响起,闹钟提示写着的「给凯撒打电话」才让他松下戒备。


大抵是洁世一先醒过来了,不知道在他家客厅变什么花样。内斯揉了揉眼睛,捏着手机下床,才刚跨出房门便有一股食物香气窜进鼻腔,他愣了愣,朝味道来源快步走去,就见到洁世一端着盘子正好从厨房探出脸来,和他四目相交。


「内斯早安!」洁世一咧开笑,把盘子放到餐桌上。


「什么早安……」内斯咋舌,「世一,你在干嘛?」


「我看见内斯的冰箱有鲑鱼,就拿来用了。」


「我问的不是这个。」


「做饭啊?」


「鬼都看出来世一在做饭,我是问你为什么——」


「我本来想做日式早点,味噌汤之类的,可惜没有味噌。」


「所以我说——」


「啊,不过我作了玉子烧!虽然没有对的器具有点失败,但样子还是有点像的!」


洁世一自顾自说,指着桌上的两个盘子,西式餐盘中央平躺着一块鲑鱼排,旁边却歪七扭八倒了几块黄色长方块,看上去有些松散。看来便是那所谓的玉子烧。内斯过去吃过一次,大概是飞机餐还是什么的,像是为了给外国旅客留下最后一点美好记忆,当时招待的和食恰好就是这个东西。


算不上印象深刻,但此时内斯盯着那黄色长方块不由咽了咽口水。


「坐吧,快来吃。」洁世一招手。


不得不说洁世一表现得喧宾夺主了,然而被挑起食欲的内斯老老实实坐到餐桌对面,悻悻提一句。


「世一,要用别人家的厨房请先取得主人同意,万一烧起来了怎么办?」


「喔——那不烧起来就可以了吗?」


「当然不可以。」


「抱歉抱歉。」


洁世一嘻皮笑脸地说,没半点宿醉应该有的样子,伸手推推餐盘又催促内斯快动口,味道他还算有点自信。内斯执起刀叉,将黄色长方块切成更小的立方体,沐浴在洁世一期待的目光下吞下一口。


「……好甜。和食都这样的吗?」


「倒也不是……」洁世一有些不服气问,「不好吃?」


「不会,还不错。以世一的程度来说。」内斯淡笑调侃。


「我就说不错吧。」洁世一不知是听不出意思,一径地对内斯的冰箱食材提意见,「如果能有味噌、豆腐、海带会更好……当然最好要能煮饭,然后还得有双筷子……」


末了洁世一天花乱坠地说个不停,简直企图改造整个厨房。他拿起叉子叉了一块玉子烧,鼓着脸颊说真好吃,内斯撇了眼搁在餐桌上的手机,想着电话再晚点拨也无妨。


 


7


享用完一顿和洋折衷的早点,没过多久门铃便响了。


门板后的人物毫不意外是凯撒,内斯接收对方颇感意外的眼神,说不上难堪或者屈辱,扬声将洁世一叫出来,剩余的他自个收拾就好。洁世一朝内斯深深鞠躬表达收留过夜的感谢之意,回头目光对到凯撒,还有几分不自在,内斯连忙挥手赶人,嘭一声关紧门。


他转身进入厨房继续收拾,打开冰箱的瞬间不经意撇过那支没喝完的晚收酒,顿感心烦气躁。要喝,不如就干到底,剩下那点尴尬的份量,让人一口闷也不是。果然让洁世一进门没什么好事。他想。


罢了,反正不会有第二次。这会是他犯下的最后一个错误。


跨越周末的第一个晨练,洁世一来晚了,凯撒见到他姗姗来迟有点不情愿,嘴里碎念全让内斯听在耳里。尽管他不乐意得知情侣间床头吵床尾和的那点破事,不过洁世一的肢体处处显露事后余韵,那就让人困扰了。


当然,困扰的不会是他。一些不明事理的队友不知死活和洁世一勾肩搭背,掐一把腰揶揄他过大反应,内斯没准备插手,但直觉预测接下来凯撒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,可能趁练习之便朝对方颜面射门?或者不着痕迹地抬抬脚绊倒对方?总之差不多是这些,最多也只有这些。


凯撒倒不是那种将妒意表现得淋漓尽致的类型,他多半是一种自豪心态,如同收藏家展示他精美的艺术品——看看啊,他亲手摘下的玫瑰多美丽,只在他手里绽放,至于放肆触碰的蛮人,就尽管被花茎的刺挠破皮吧。


如果是他的话,不要说供人欣赏,他甚至不会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嗅闻那花香。内斯冷漠地瞟一眼被铲倒在地的鲁莽队友,同时间痛恨起一切,还有令他无谓假想的洁世一。


手指传来陌生刺痛,内斯脱下手套一看,才知道是拇指长了倒刺,处在脱落边缘,看了碍眼。休息时间结束的哨声响起,他暂且不理,戴好了手套踏进场地。开场没多久洁世一主导了攻势,他没漏看他动作上的不便,却不准备脚下留情,直接抄掉了他的球。


考量到今日的活动量,不难想像凯撒稍微下手狠了点,或者他原先就没打算让洁世一来晨练。内斯敏锐地看出这些,非自愿地成为知情的第三人,于是俐落挥臂,这一下洁世一猝不及防,正脸冲撞上去,顿时身形一歪,直直往后倒去。


近在呎尺的内斯没有伸手揽住失衡的洁世一,因为他深知那个位置不属于他。哨音紧急喊停,内斯揪起领口擦汗,安静地看脚边的两人,防护员从场边赶来察看伤势,交头接耳一番后,捂着鼻子看上去仿佛晕眩的洁世一默默退场,凯撒——那一刻牢牢接住了洁世一的凯撒——吐了一口气像是放下心,转头看向内斯的目光有几分怪罪,同时也带着谢意。怪罪他出手也庆幸他出手,毕竟在洁世一眼中,什么也阻挡不了他对球场的执念,爱情也不能。


怪罪倒好,感激就免了。洁世一在他亚力克西斯.内斯的人生中,永远不会扮演敌人以外的角色。所以他这么做,也不过是正好出一口气。


出什么气呢,内斯要一一数来,大概得数上七天七夜,嚣张是一样,夺去凯撒注目又是另一样,包含过去无数次不疾不徐回怼他的每一句话,包含他浸泡在雨水和酒液的深蓝瞳仁,包含那一顿早点,不像样却又甜得紧,像他本应不再入口的甜酒,喉咙发腻。


 


8


他们之间敌对的关系越发似是而非,像这梅雨季入侵建筑和大地,呼吸也带着潮气。洁世一没有向内斯问罪,即使那下冲击令他鼻腔出血。他重新审视健康管理的重要性,颇有认罪自己勉强身体的意思,却依然嘟囔着说,要不是挨了一拐子,他能抢回那球。


那是隔了一周的事情,一段在更衣室内无法避免的正面交锋。内斯不置可否,自然也不带歉意,端看洁世一还想怎么扳回一城,就见他从置物柜里取出一个购物袋般大小的保温袋,凑到面前说喏,这次做了像样的玉子烧,内斯带回去吃吧。


「……为什么要给我?」内斯没有接过来,如临大敌地看着洁世一。


「我没下药。」洁世一不敢相信地说,「内斯你啊,就不能老实接受别人的好意吗?」


「世一是例外。」


「……对我来说,内斯也是例外。」


「我怎么听着意外呢,世一不是一向喜爱助攻吗?比如前两天的友谊赛?」


「吵死了赠品玩具,射门的人也不是你好吗。」


「我不像世一,我很乐意帮助队友进球——噢,」内斯微笑,「当然世一还是例外。」


「反正拿去就对了。」


洁世一白了内斯一眼,强硬将保温袋塞到他怀里,昂起鼻子哼一声说这就两清了,谁也不欠谁。内斯很想反驳那支晚收酒可不是廉价的玉子烧能抵得了的价格,然而洁世一把队服砸进置物柜,抄起背包,大力甩上柜门就气呼呼走出更衣室,他低头提了提保温袋,觉着有些沉。


回到住处,事实证明沉甸甸的保温袋不只装了玉子烧,里头大小不一的保鲜盒盛装了琳琅满目的日式菜品,甚至还有一锅味噌汤,附了一双筷子,叫他连仪式感都别落下。


从微波炉热好一样样菜,全摆上桌挺有点吃和食的精致小巧感,内斯也不懂自己一个人吃,实在没必要一次性下肚,但他回过神来就已经全部开封。他手指不协调地夹着筷子,费一番工夫才钳住一块玉子烧,生怕掉了,就飞快送进嘴里。


「甜死了……」


内斯轻声嘀咕,松软的甜蜜蛋香沿着食道下滑,带着热意温暖冰冷的内脏。他啜一口味噌汤,总算感觉咸味起到中和作用,不利索地举筷去夹别样菜,吃完了换下一道,一恍神才猛然发觉,自己竟然将这整桌子菜吃下大半。


隔两日内斯就把空的保鲜盒一起打包进保温袋还给了洁世一,还是同样的场地,更衣室和一排置物柜。洁世一大概是没料到这么快,迟疑着接过手,眨了眨眼睛,忽然脸上有些失望。


「我做了这么多欸,吃这么快……不会是倒——」


「真失礼呢,世一。」内斯皮肉不笑,「我再讨厌你,也不会随意浪费食物。」


「啊,抱歉。」


洁世一老实致歉,看内斯歪腰从一旁敞开的置物柜中取出一个细长型硬质纸袋,道:「回礼。」


「回礼……?」


洁世一古怪地看内斯一眼,接过颇具重量的纸袋打开一看——一支雾面做工的玻璃酒瓶,未开封的,包装和他避雨那晚喝的酒是同一款。


「我后来想起来还剩一瓶。反正我不喝,世一拿回去和凯撒一起喝吧。」


内斯补充,一边背好包,忽视欲言又止的洁世一,说罢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更衣室。


9


这才算是真正的两清,谁也别欠谁,多余的好意到此为止就好。


内斯漫不经心思索,和洁世一不远不近的距离十分恰好,他不由感到舒心,尽管天候一向不如他所愿。


又一场大雨,门铃无预警响起。


内斯贴近门板从猫眼看出去,随后旋开门锁,意外地瞪着面前的洁世一,看他浑身被雨浸透,前发贴伏在额前,吸饱水的裤管濡湿地面,不懂他怎又像一只被遗弃的淋湿小狗,只差蜷缩在回收纸箱里,用油性笔写着带我回家。


某种程度上他们拥有共同的主人,不过职责大相径庭。内斯侧身让出通道,洁世一抬起脸来嗫嚅着声音道谢,内斯取出备用毛巾递过去,洁世一顿了顿接受,用眼神询问他的安身地,内斯这回手指着沙发。


相似的场景对白,不同的情绪开场。


「世一又和凯撒吵架了?」内斯抚额叹气,「我可不是你的感情顾问啊。」


然而黯淡的深蓝色眼眸扫来,波澜不掀。


「我们分手了。」洁世一说,语气风平浪静。


「什——」内斯怔愣了好些会,「世一,你是说真的吗?」


「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吗?」


洁世一扯了扯嘴角说,似笑非笑。


「凯撒提的?」内斯问,暂且难以厘清现状。


「嗯……算是同时吧。」洁世一蛮不在乎地说。


「等等,先不管你们怎么分了,我说世一,你——你为什么来我这里?」内斯不能理解。


「因为凯撒绝对不会想到我会来内斯这里。」洁世一站起身,毛巾圈在脖子上,「而且,我也想来。」


「啊?」


「浴室,借一下。」


「喂,我没说可以——」


说着说着洁世一径自步入走廊深处,内斯一愣,没来得阻止,就愣愣地看那背影消失,尽头传来门板关上的声响。


户外的雨淅沥沥地下,雨势不大,只能想作洁世一是一路走来才淋成那副德性。内斯想罢了,拿出手机,手指按下某串号码。然而他只是按着思忖良久,最后往一旁滑开取消了原先动作,转而点开了热门新闻排行榜。


凯撒向来是镁光灯的宠儿,在拜塔球员中占领了绝大部分的商业广告资源,由于得天独厚的俊美相貌始终少不了绯闻,时不时就被媒体抓拍他和模特儿或者哪个女演员同框的照片。但通常是空穴来风,队里上下谁不知道凯撒是谁的主,偶尔看个笑话,顺便打个赌流言能够撑多久。


到底这次不同,照片的地点是一家五星级饭店,蹲守的狗仔拍到了数张,其中就有入住和退房各一次,不偏不倚的角度清楚映照出凯撒的面孔,和他身旁风姿绰约的女子。


争吵肯定避免不了,可论及分手实属意想不到。尽管内斯并不愿承认,但他的观察中,凯撒认真过的对象只有洁世一,事实上他亲眼看他沦陷,看他无谓等候,看他终于得偿所愿。


所以他不能理解的是,那样的凯撒,怎么会主动放人走。


「内斯——你有衣服可以借吗——?」


不远处传来湿淋淋地呼喊,拖着黏腻尾音打断思绪,内斯无奈地从衣柜找了替换用的家居服,交到门板后伸出的湿濡掌心手中。不久洁世一走进客厅,一脸满足地长吁口气,干爽的头发和衣着,自在的姿态俨然像是一家之主。


「我大概知道你们为什么闹分手了。」


「喔,不愧是内斯。」洁世一嘿嘿笑了笑,「果然很明显吧?对吧?是不是很离谱。」


「请不要试图让我评判凯撒。」内斯抱起胸。


「呿,这次明明就是凯撒不对。」洁世一悻悻道,「不过算了,已经无所谓了。」


内斯一顿,目光触及染上灰暗的深蓝瞳仁,他偏头抿紧唇,视线扫过手机萤幕,上头仍然是待拨出的号码。


「那么世一,你打算待多久?」他郑重重申,「我不是你的感情顾问,这里也不是情伤咨询室。」


「至少等到明天?可以吗?」洁世一双手合十,「我会非常感激内斯的!」


「感激我也没有用。」


「拜托嘛……我可以做饭给内斯吃!上次的玉子烧!内斯喜欢的吧?」


「……是不讨厌。」


「Yeah!太好了!」


「嚣张世一……」


内斯睨过去一眼,没给好眼色,可洁世一丝毫不在乎,只弯起眼角欢呼,转头就钻进厨房打开了冰箱,又对冰箱里的食材品头论足一番。他捞了几颗蛋放在碗里,视线扫到冰箱门,抱起那支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甜白酒,扭过头一脸心花怒放地瞅着内斯。


「你要喝就喝吧。」


内斯觉悟地叹了叹气,接着按熄了手机。


 


10


「内斯这里,莫名给我一个避风港的感觉。」


洁世一说出这话的时候摇晃着筷子,明显带着醉意,音节些许不清。大概连德语都退化了点。内斯想,心不在焉地收拾餐盘,只余下他们各自盛装酒液的高脚杯。洁世一喝的晚收酒很快被喝空了,自顾自要拿内斯的红酒,内斯避免他笨手笨脚翻倒,只好抄来他的空杯给补上,看他喜孜孜抿了一口,又皱着脸嫌弃。


「好酸……不好喝……」


「是世一不懂品尝。」


内斯挑着眉梢不愠不火道,洁世一不乐意地噘着嘴,嘀嘀咕咕说是啊,他不懂,可是没人让他懂。洁世一的语气颇有醉汉发酒疯的前兆,内斯想着不能放任,加之时候不早,就强制没收洁世一的高脚杯。


「欸——还没喝完呢——浪费——」


「喝完了。」


内斯仰头饮尽,将高脚杯在空中倒置,堵住了洁世一的嘴。待收拾好一切,内斯再次转身,洁世一已经趴在餐桌上睡去了,他忍不住朝天翻一个白眼,插起腰盯着不省人事的洁世一,过了半晌才愿意动手,半搀扶着洁世一进入寝室。


不凑巧内斯这里只有一张床,他在权衡利弊之下决定让出床铺,要是洁世一吐了,床铺还有保洁垫守着。换成沙发就非同小可,劳心劳力清洁便罢,还得怕洁世一滚到地上撞坏了脑子……不管怎么说内斯还是多少有点常识,他们之间再怎么剑拔弩张,也要认清现实。


不过这一连串行为下来,他们似乎已经不能说是敌人了。内斯在离开寝室前再度折返,顺手拉好了洁世一身上的被子。


「这里才不是你的避风港,笨蛋世一。」


如洁世一所言,隔日一早清醒他便离开了。内斯多少松口气,却不由感到一种未知的情绪,他应该空荡的心口有点堵,堵得他不自在,他想一定是因为知道了太多他人私事,这种不畅快肯定会很快结束,只要洁世一和凯撒和好,不速之客和酒后闹剧就不会再来打扰。


然而事与愿违,并且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前进。除了在球场上,那两人疏离淡漠得像陌生人,队内谣言四起,内斯从旁得知洁世一搬出了凯撒的住处,至于是不是一时性,没人能给出肯定的答案。


要是暂时的话,洁世一大约会在黑名兰世那里借住,可事实不然,内斯找到空档问到本人,却得知他目前住饭店,东西都差不多搬好了,打算等赛季过后来找新房子。


洁世一从不害怕改变,他一旦接受了就会贯彻到底。这一点打从蓝色监狱时期就展现得淋漓尽致,内斯非常明白。明白,却又在意,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在意。


「对了,我能偶尔去找内斯喝酒吗?」洁世一忽然说。


「啊?为什么是我?」


「我已经回答内斯的问题了,换你回答了。」


内斯眨了眨眼,话语堵在喉头。


「我想要,学着喝红酒。」洁世一搔着额角,「而且我也蛮喜欢跟内斯喝酒的感觉。」


「内斯不喜欢跟我喝酒吗?」他又问。


「……只要世一不发酒疯的话。」


「我会努力!」


洁世一信誓旦旦道,日光灯映入深蓝虹膜,总算有点光采的样子。内斯很快错开眼,匆匆收拾了行李关上置物柜。


从那以后洁世一便断断续续按响内斯的门铃。说不清为什么不拒绝,内斯一次又一次应门,贡献自己为数不多的藏酒量,为成对的高脚杯填上酒红液体。洁世一的确比开始要能接纳单宁酸的生涩,但依旧像是吞药粉的孩子一样皱起鼻子。内斯问他应该还留着一支甜白酒,是不是早喝光了?洁世一摇头答没喝呢,留着做纪念。


「世一留着做什么?卖钱?」


「唉唷……当然要留啊……」洁世一语句模糊,显然又是酒意上头,「那可是内斯送的欸……那个讨厌我出了名的内斯欸……」


内斯一顿,「也不是这么说……」他下意识说,自己也有些不明不白。


他大概也醉了。毕竟今天喝得多。内斯给这句话找了借口,尽管洁世一其实根本没听见,嚼着超商买来的鱿鱼丝,对着电视机的影集嘟嘟囔囔,偶尔掺进了内斯不懂的日语。


洁世一虽然多少锻炼了酒量,但终究比不过内斯。两者文化不同,内斯打小就碰起酒精,喝到第三杯仍然文风不动,不像洁世一双眼迷蒙,到尾语序混乱,就摊在桌上或者沙发上,半强迫让内斯接受他过夜。


起先内斯让洁世一睡床,可到了夜半就有人挤过来,想当然沙发再大也容不下两个男人,内斯只好按捺着怒气把洁世一安回床上,结果要不多久又重蹈覆辙。后来内斯干脆从了洁世一,就让他随便吐在沙发吧,他会记得把帐单寄过去的,然而洁世一睡得迷糊,有时夜半起床摸回去寝室的床,双人床还算宽广,内斯经常直到清晨醒来才发现洁世一躺在旁边睡得香甜,恨不得当场敲醒他。


太吊诡了。谁和敌人相亲相爱睡一张床呢。


可长此以往,内斯被迫习惯了没有常理可言的洁世一,他只能坚守床的一侧,搬出第二件备用被子,严防有人试图连被窝都要钻进来。


 


11


「内斯最近跟世一挺要好的啊。」


「啊?」


场边热身时忽然抛来这么一句话,内斯抬头看向队友,又瞄了眼正和黑名兰世谈话中的洁世一。


「我怎么可能跟世一要好。」他忿忿反驳。


「是吗?感觉你们说话比以前和平很多……」


队友不以为意地耸肩,说也许是他的错觉。内斯没有继续往下辩驳,目光落到场边另一侧的凯撒,敏锐察觉视线的前方,正与他前一刻不谋而合。


那么,这也是错觉吗?


内斯拉了拉手套,抽了抽眉心,忽略了拇指传来的微小异物感。


赛季即将结束,气候转为燥热,所幸夏季短暂,偶有雷雨降温。洁世一依然不时造访,他们像是没有默契的酒友,总在应门的瞬间意外地瞪着彼此,似乎用眼神质问对方你怎么又来了,或者你怎么不知道我要来。


今夜洁世一带来了日本的烧酎,连着一些下酒菜,说要给内斯体验体验日式喝法。分明他自己酒量不好,喝两杯就开始飘飘然,别说体验了,这下还要人照顾。内斯早在第一杯就感觉不大妙,度数太高了,下一秒却见到洁世一举杯豪饮,而后果不其然迅速得到报应。


「不能喝还这样灌,故意喝醉的吗世一……」


内斯一边搀扶起洁世一不免碎念,他想今晚的酒会得早早结束,洁世一却一手抓住桌角不肯离开。


「就是想,嗝,想喝醉啊……」


「世一,你已经醉了,满意了没。」


内斯强行扒开洁世一的手指,「小孩子就早点睡吧。」


「才不是小孩子,我还没喝够——」


内斯费力地支起洁世一半边重量,一边将人拽往寝室,洁世一一路不服嚷嚷,时不时扭动身躯,加大了搬动工作的难度。说到底还是一个成年男人,内斯并不轻松,但很好地利用了体格上的优势,半推半拐地把洁世一带到床边。


根据以往经验,只消盖好被子,洁世一就会自动睡去了。于是内斯也打算这么做,才刚把人抛到床上的工夫间,忽然一个外力握住他的手腕,他不由脚边一溃,跟着倒向床铺,他眼明手快撑住自己,才不至于压在洁世一身上。


他侧眼撇到洁世一紧握住自己手腕的手,他拉回目光,深蓝的眼眸盈满水雾,黑色的额发凌乱,面颊酡红。才晓得他们靠得太近,近得能够嗅闻粉色的唇呼出的醺然气息。


仿佛又喝了一杯酒。


「世一,你这是做什么?」内斯问。


「内斯……?」


洁世一懵懂地喊,手指抚上内斯的脸侧。


「我是内斯。」内斯抿了抿唇,声音有些干哑,「世一,先放手。」


洁世一摇头。


「我想要更醉一点……这样不够……」


「你——」


你在说什么?内斯想这么说,然而他再次失去平衡,因为洁世一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。


他们近得只差一个吻。


忽而想起了最初也有相同的景色,只是那片唇这回被苦辣的烈酒浸润。但那应该不妨碍它甜?内斯烦躁地想,为什么此刻他又该死地想用错误的方式去验证。


而他也这么做了。


蜻蜓点水的碰触。谈不上品尝,甚至没有任何味道。


有的只是温热得令人晕眩的呼吸,和胸口猛烈鼓动的心跳。


「还要再多一点……」


没有惊讶,没有厌恶,洁世一反而眯缝着双眼,说着仰起脖子送出两片软肉。


内斯一惊,撑在洁世一脸侧的两手一颓,他们忽然间躯体紧贴,唇舌在不觉间彼此纠缠。


好甜。


内斯加深了这个吻,终于验证心中所想。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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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


那其中不应存在性.欲以外的东西。所以内斯自信认为他不需忌讳前任的存在,特别是当那所谓的前任,其实就是他跟随多年以来奉献忠诚的主子。


只要不表明立场,不厘清界线,内斯想这样的关系会藕断丝连下去,他对此毫无头绪,更厌烦这样得过且过的自己。于是当他不慎瞥见了手机萤幕上的未读讯息,他便隐约明白,也许是时候该结束了。


手机和它的主人一样毫无防备,讯息内容随便就曝光。这本应不干内斯任何一点事,可是他盯着萤幕良久,耳边断断续续传来接近的脚步声,他反手将手机萤幕朝下盖在床头柜上,锁芯转动的声响乍起,他转身看向洁世一,莞尔一笑。


在枯燥新闻的陪伴下吃过一顿晚饭,洁世一打起呵欠,没头没脑地抓起内斯的手看了一会,旋即强制性修整起指甲,意有所指地嘀咕着受伤就不好了,又仔细地剪去了拇指的倒刺。那显然是情人的分内之事,但内斯没有拒绝,新闻结束后转到的爱情电影,适时转为气氛催化剂,熟烂酸甜如腐果的糜烂关系,夜晚剩余的休闲便自然只剩下一样。


洁世一不具备现代人人应有的手机成瘾症,事后就疲惫睡下了,手机依然是朝下盖在床头柜的状态。一种无法言喻的躁动缠绕思考,内斯起身走到客厅,搡开落地窗,像个失意青年一样吹起夏日微热的晚风。


或许应该来支烟。内斯靠着围栏杆想,但可惜除了酒精以外,他没有培养其他用来排遣的闲情雅致。他的人生大半奉献给足球,任何一切哪怕只是沾边,他会递出红牌列为拒绝往来户,不健康的坏习惯也能说断就断。


就像这酒,其实在那个雨夜以前,他早已戒了许久。


然而努力和成果不一定对等。这就是现实。内斯暗暗自嘲,事实上他的确是赠品玩具,那种打开了让人惊喜,却也仅仅是惊喜程度的附属品。


「内斯……?」


带着浓烈困意的咕哝嗓音冷不丁绕上耳廓,内斯回头就见到洁世一把下颚落在右肩,侧脸于是与鼻尖轻抵。他不感到冒犯,在约莫一个钟头前他们有过更浓密深入的接触,可是他回避开来,在床或沙发或浴室以外的,他们尚且是独立不干涉的个体,就只是恰好一起喝酒又一起过夜的……敌人。他如此结论。


银色月光均匀盈满深蓝虹膜,现在的洁世一像一种他未曾入口过的酒,也许是甜的,抑或者亦苦亦酸。内斯看不透他此刻目光彷徨为的是什么,他想问,却又感觉不应该问。


洁世一伸手揪住他袖口,「内斯,不进去吗?」


「……等等再说。」


内斯沉吟了下答。洁世一浅笑着说是吗?说着松开手,在转身的前一刻又问一次,真的不要吗?内斯顿了顿,沉默以答,洁世一不再问下去,挤身回到落地窗后的幽暗空间。


等到内斯踏入寝室,洁世一再次沉沉睡去了,他安静扫了一眼床头柜,手机萤幕朝上摆放,冰冷得如同死去。


天光稀稀落落透过窗纱,他自成一道黑色剪影,攥紧拳头的一瞬,他又摸到拇指新长的倒刺。


短短一句回来吧,充分表明凯撒的决心,又应该说在他眼里,他和洁世一压根就不曾结束,不过就是情侣间的小吵小闹。照片是真,关系是假,但分开也是必然,只不过他们对于冷静的定义不同,现在是时候把话说开。


洁世一从不畏惧改变,他会贯彻自己的心意不被动摇。然而凯撒却是那颠覆不可能的存在,实际上他也做到了,内斯在淋浴间与他们不期而遇,无意间触及深蓝眼眸里的波荡情绪,他敛下眼,灵巧闪避了正面迎击,置身事外地将之视为又一次日常光景,搁置在记忆深处。


他脱下手套,拔起倒刺,指甲盖旁立时涌现一条血缝,他又戴好手套,把痛藏起来。


 


14


内斯拎起行李袋走出球队办公室,终于拔除的倒刺,仍血淋淋地刺痛他的心脏。


他拒绝洁世一拜访,连着半月,直到门铃不再响起。他庆幸地想好在洁世一留下的东西不多,丢了也不心疼,他也不用想办法拐弯抹角地送回他的新家。


不,不是新家。他只是回去了原本的地方,就算现在没有,也是迟早的事情。不应拿取的东西,就应该早日物归原主。


这个赛季拜塔取得了比上一季更精采的成绩,得益于新血的正常运作,和凯撒同样出色的表现。报导或多或少提及中场卓越的贡献,但仅仅几行字带过,人们总自然聚焦在前线,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。


趁着六七月的休赛期,内斯整理好公寓行李寄出,他对于自己即将返乡不抱有任何一点雀跃,心如止水锁上了门,将钥匙抛入信箱,拨了通电话通知物业管理人员。


他想消息会在他离开之后传达到队友——前队友的耳里,包括他曾经侍奉的主人。他订了七月的机票,选择了一个较不壅挤的平日出发,当然,他的行程全程保密,这是他和前东家最后的约定,也是作为年薪持平的额外挖角条件。


他提上简易打包的一卡皮箱,离开了慕尼黑市中心,离开了不再属于谁的避风港。


「内斯!」


候机室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呼。内斯讪讪走出候机室,同背光的黑影对到眼,紧接着黑影快步接近,最终幻化成他或许想念,可又不想见的人。


一如既往地,洁世一总令人难以捉摸。


他们间隔一条过道,人来人往从他们之间穿梭,像机场这般的意义性场所总是罗列各式祝福与心碎、再见或者再也不见。显而易见,他们是后者,无论如何都是后者。


洁世一的胸膛上下起伏,扶着膝盖轻喘着,仰起头张大嘴。


「你要转会了!?」


「是。」


内斯轻声答,不管周遭人声鼎沸。


「为什么?」


「这个嘛,大概是赠品玩具差不多该毕业了吧?还有乡愁之类的?」


「少骗人了!」


「我没骗你。」


「……那也不用这样!这样……说走就走……」


「世一只是为了说这个来的?」内斯掏出口袋兜里的机票,夹在两指间晃了晃,「时间到了。」


说罢,内斯不等洁世一回答遂转过身。


「等等!内斯!」


内斯一顿,侧过脸看洁世一跨过来一步。仅仅一步。


「……是……吧……」细如蚊蚋的声音。


「世一,把话说清楚。」


「……我说,事情应该不是这样子的吧!」


洁世一的音量蓦地提高好几个度,引得路人投来好奇目光。


「我们,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。」


内斯没理会周遭只冷淡地答道,暗暗握紧了行李箱拉杆。


「可是——」


「没有可是。」内斯打断。


「你,你听我说!」


「不重要。」


内斯摇头,又一次生生打断。他向前迈了一步,远离洁世一的一步。眼角余光扫到的半张脸,唇瓣被咬得发白。


「……内斯你,难道就没有,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?」


像是过了一世纪那样漫长,洁世一慢慢问出口。这样的形容庸俗至极,但贴合此情此景,内斯望向洁世一的左手掌心,瞥见他握在手里的钥匙串,钥匙圈上系着一张眼熟的门卡。痛不等于痛快,爱会令痛的种子发芽,缓慢生长撕裂心脏,愣是拧下就只剩空空洞洞的一个窟窿,要用谎言与假笑填满。


我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把凯撒放在那个位置呢。


如果我也像你一样爱他,这一切该有多简单。


可偏偏是你。


「世一,回去吧。」内斯说,文不对题地说,「之后再会,就是球场上了。」


「那我们……我们到底是什么啊……」


洁世一的声音剧烈颤抖。


内斯咬紧了牙根,坚定开口。


「什么也不是。硬要说的话,敌人吧,以前是,现在也是。」


因为我爱你也恨你,所以安心吧,你不会是情人,永远不会。内斯最后给出答案,潜台词埋在笑容底下。他扭过脸不再将目光投掷,往人海中走去,登机门指示牌很快从他头顶掠过,他没有再回头哪怕一眼。


巨大的金属飞鸟承载空虚的躯体升到高空,内斯望向方形窗外的云彩,思绪回到一个百无聊赖的夜晚,那部电影的开场白是这样的:他爱上了不应该爱的人,一个不会是他情人的人。


相似的开头,相反的结尾。人生悲喜交错,相识又离别,而他也不过是洁世一生命中一个短促交会的点,错开以后再也没有迂回的弯道。


流淌的血会干涸,摧心的痛会痊愈,总有一天洁世一不再成为他的倒刺,结痂的印子会随着时间淡去。


很快,他会回到雾气重重的城市,他会欣喜地重新认知自己仍然厌恶雨天,他依然灌入或苦或涩的啤酒或红酒,习惯一个人的热闹狂欢。


 


END


推荐BGM:《诱惑》by 中田裕二


这边也来放放

前一阵子在推特PO过部分

不是皆大欢喜的故事,是我自己想看的其中一种结局

有留言的话会很开心🙇‍♀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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